灭顶之灾

    不速之客
    晚饭后,我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准备打会儿游戏,寝室门突然被急促地敲响了。
    我没好气儿地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平头青年。
    “同学,最近学校阴气重,这张符纸……”他边说边伸手往衣兜里摸。
    “滚!”我冷冷地说道。
    他顿时像被点了穴似的僵住了,一脸迷茫地望着我,许久才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清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滚!”我加重了语气。
    他冷哼一声,点了点头:“行,小子,明天这个时候我来帮你收尸。”
    我不再废话,狠狠地摔上了房门。
    我早听说最近学校里有个脑抽学生挨个寝室推销符纸,没想到今天发到我这儿来了。不知道我们寝室的陈潇是有名的阴阳眼吗?我摇了摇头,打开了桌子上的电脑……
    是夜,窗外传来格外惨烈的野猫的哀号声。熟睡中的我被猫叫声惊醒,隐隐觉得似乎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忽然从寝室黑暗的角落中传来,我循声望去,发现黑暗中室友陈潇正有些慌张地收拾着行李。
    “陈潇,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我疑惑地问道。
    陈潇颤抖了一下,转头盯住了我。黑暗中,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模糊,但我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正不住地颤抖着。
    “钟宇,听我的,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片刻的沉默后,陈潇带着明显的颤音开口说道。
    “为什么?”我一惊,忙疑惑地问道。
    “因为……”陈潇皱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突然直勾勾地盯住我,瞳孔开始渐渐地放大。
    我的心顿时一紧——被一个有阴阳眼的人这么看着,我不由得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你、你别吓我,你看到了什么?”我战栗着问道。

    “没、没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冲我挤出一抹勉强的微笑,随后拖着行李箱逃也似的离开了寝室。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我转头看向邻床的李晨,想和他说说话来舒缓一下心中那莫明的压抑,却发现李晨正抱着双膝缩在床脚,抖如筛糠。
    “李晨,你没事吧?”我诧异地问道,总觉得今晚寝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古怪。
    李晨缓缓地抬头看我一眼,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指自己身下的床板,用明显走了调的声音对我说道:“床下有人!”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寝室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居住,陈潇刚刚离去,李晨正坐在对面,那床下的人是谁?
    “谁在你床下?”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连忙问道。
    “床下有人!”李晨重复着,声音却比之前更加惊恐。
    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到林晨的床边,弯腰向黑漆漆的床底下看去。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正从床底最深处缓缓地向我爬来。
    当黑影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觉得整颗心仿佛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那竟然正是一脸惨白的李晨。
    他惊恐地望着我,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用轻如蚊吟的声音对我说:“小心,上面的不是人!”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勾着的脖子上方就传来了一阵诡异无比的磨牙声,同时还有什么冰冷的物体滴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侥幸生还
    我忙用手抹了一把后脑勺,虽然黑暗中我看不清那液体的颜色,但刺鼻的血腥味还是证实了我最糟糕的猜想。我几乎是抽筋一般扬起了头,发现床上的李晨正咧着嘴朝我阴森森地笑着,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地流淌。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只剩下了半具身体,不是拦腰斩断,而是被从头顶处一分为二,就像是一片被从中间剖开的豆腐。而就在此时,李晨的另一半身体也缓缓地从床下爬了出来。
    它们望着我,突然向我伸出了一双白蜡般的手臂。我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双手臂断裂面内隐隐跳动的红色肌肉和盘根错节的黑色血管。
    仿佛脑子里一根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天已经亮了。
    我正回忆着那噩梦般的经历,忽然看到寝室门被人轻轻地推了开来。我只听到一声叹息,一张白布单就已将我整个盖了个严实。
    我惊得一“骨碌”坐起,倒是把对面那个平头青年吓了一跳。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我,突然冲上来将我按倒在地,翻动了一下我的眼皮。
    “你干什么?”我忙从他手下挣扎出来,有些恼怒地喝道。

    “你竟然还活着?”他看着我,眼中疑惑的神情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全新的物种。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已经死了?”我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
    他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能活着还真是一个奇迹。”他把我从地上拉起,告诉我他叫陆一鸣,是大我一届的学长。
    “这么说,你卖符纸是兼职?”我问。恐怖小说:book.guidaye.com
    陆一鸣闻言顿时脸色一沉,告诉我他可不是人们口中的“推销的”,他派发符纸完全是为了救人。
    “学校最近不知怎么了,阴气一天比一天重,这样下去早晚要出大事。你就没有发现最近去上课的人越来越少了吗?”陆一鸣望着我问。

    “天冷了嘛,正常啊。”我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在我的印象里,似乎除了开学和大考,课堂上的人压根没有到齐过。
    陆一鸣干咳了一声,似乎已对我这样的学渣无话可说,转头在寝室里四下环顾起来。
    “寝室里还有谁住?”陆一鸣忽然望着寝室中的两张空铺,问道。
    “陈潇和李晨。”
    “他们人呢?”陆一鸣立刻警觉地转过头看着我。
    “一个夜里突然走了,一个变成鬼差点儿把我吓死。”回忆着昨晚惊悚的一幕,我咽着唾沫说道。
    “半夜走了?”陆一鸣眯缝着眼睛,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
    “重点该是后半句吧?”我瞪了他一眼。
    “你见鬼是情理之中的,我只是好奇你那个室友怎么会这么巧赶在危险发生的当夜离开?”
    “那小子有阴阳眼,我猜他昨天一定是在寝室里看到了什么。”我接着向他简要地形容了一下陈潇离开时的情景。
    “不对,你这个室友有问题。马上给他打电话!”陆一鸣沉思片刻,忽然冲我喊道。
    我打了个冷战,忙掏出手机,拨打了陈潇的电话。
    陈潇
    “陈潇,我是钟宇。”电话接通后我就自报姓名。
    谁知听筒中竟然传来了陈潇十分惊讶的声音:“不可能,你不是钟宇,钟宇应该死了!”
    我握着手机有些发呆,因为这是一天里第二次听到别人说我“应该死了”这样的话了。
    陆一鸣皱了皱眉头,从我手里夺过手机,沉声说道:“我是陆一鸣,我可以证明钟宇还活着。我想问你,昨晚你在寝室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沉默了片刻,听筒中再次传来陈潇有些颤抖的声音:“你要想知道什么的话,今晚十点来学校外的咖啡店找我。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说完,不待陆一鸣回话,陈潇便已匆匆地挂上了电话。
    夜里十点,大街上冷冷清清的。透过咖啡厅外的落地玻璃窗,我依稀看到陈潇正坐在咖啡厅昏暗的角落里不安地等待着。也许是天寒地冻加上时间太晚,咖啡厅里除了陈潇就只有一脸愁云的店老板还在柜台后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不住地摇着头。

    “你在门外等我,我去探探他的口风。”陆一鸣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进了昏暗的咖啡厅内。
    缩在咖啡厅外的阴影中,我看到陆一鸣径直走到陈潇的身边,坐了下来。陈潇警惕地四处张望,似乎在确认陆一鸣是否真是按自己的要求独自前来。也许是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他开始神情紧张地向陆一鸣说起了什么。虽然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我无法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从陆一鸣紧锁的眉头不难推测出二人的谈话内容一定是相当匪夷所思的。
    在阴影里偷窥了一阵儿,我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昨夜被那恐怖的经历弄得身心俱疲,阵阵困意如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我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竟靠着咖啡厅的外墙小憩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儿,我忽然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惊醒——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
    我忙睁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险些灵魂出窍——就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面上,一个人形物体正缓缓地围着我爬动。那应该是一个人,但我却不知道它此时还能不能被叫做人:它的嘴里流淌着垂涎,瞪得浑圆的眼睛中却只有一片茫茫白雾,喉咙中还不时发出滚水般的“咕噜”声。
    我下意识地转身向咖啡厅里冲去,不敢回头,却明显感觉到那个怪物正紧跟在我的身后。
    “陆一鸣,救我……”我一口气冲到陆一鸣的面前,指着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发出求救的呼喊。
    “陆一鸣,你……”见到气喘吁吁的我,陈潇顿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满脸都是被人欺骗的怒火。
    陆一鸣皱了皱眉,正想解释什么,咖啡厅厚重的玻璃门突然在一声巨响中破碎开来,那个眼中蒙着白雾的东西随即在满地的玻璃渣中缓缓地爬了进来。
    诛邪
    短暂的沉寂后,咖啡厅老板发出一声惊呼,踉跄着冲向门口,打算夺门而逃。可就在他离大门还有两三米远时,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忽然一跃而起,将他扑到在地。一声刺耳的皮肉撕裂声中,店老板那张脸上便只剩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噬面鬼?”陆一鸣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异常。暴喝声中,他如离弦之箭般向那怪物扑去,手中一张符纸随即印上了它的额头。
    噬面鬼顿时发出一声哀号,一道虚淡的白影随即被震出它的身体。那道白影呈烟雾状,五官只剩下几个飘荡的大洞,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让人看了不由得感到寒毛倒竖。
    陆一鸣手上加力,似乎想把那道白影和那具身体分离开,不料,那道白影的下半身却像是和身体长在了一起,始终纹丝不动。而就在陆一鸣手上一松之时,那道白影的上半身重新融进身体,张牙舞爪地向陆一鸣猛扑而来。

    陆一鸣“咦”了一声,忙闪身避过这凌厉的一击,同时右手顺势划过噬面鬼的腰际,似乎在摸索着什么。突然,他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手一抖,像是从那个东西的后腰上拔下了什么东西。
    那噬面鬼一击不中,再次怪叫着扑向了陆一鸣。这次陆一鸣不再躲避,而是胸有成竹地将那道符纸在胸前虚划几下,一声清啸后再次拍上了噬面鬼的额头。惨叫声中,那道白影瞬间从噬面鬼的躯体内弹出,转眼便消散在了昏暗的光线之中。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顿时幽幽地弥漫开来,而那具身躯则重重地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陆一鸣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却突然瞪着眼睛朝我问道:“陈潇呢?”
    我茫然地摇摇头,之前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陆一鸣和那噬面鬼的激斗上,对于陈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却是一无所知。
    陆一鸣皱了皱眉头,拖着我便冲出了咖啡厅。
    见陆一鸣始终阴沉着脸不说话,我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问道:“刚才那个噬面鬼到底是什么东西?”
    “被鬼魂钻进了身体的人。”陆一鸣叹了口气,突然把右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发现,灯光下他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亮,仔细一看,竟是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
    “这个啃脸的家伙我之前还在学校见过,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被这根锁魂针刺中命门,泄尽了阳气。没有阳气护体的人对鬼魂来说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很容易被鬼魂霸占身体,成为嗜血的行尸走肉。”陆一鸣阴沉地说完,低头望着手中的银针,陷入了沉思。
    大灾将临
    一路沉默着回到寝室,我的心仍在为之前惊恐的一幕狂跳不已,陆一鸣则是紧锁着眉头,几次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见他的行为有些反常,我开口问道。
    陆一鸣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你想知道在咖啡厅里,陈潇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忙不迭地点点头。
    陆一鸣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有些后悔听到这个让人无比震惊的消息。
    陈潇告诉陆一鸣,这所学校很可能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陈潇有阴阳眼,因此经常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尤其是将死之人,头顶都会出现一个奇怪的标记。陈潇管这个标记叫死亡印记,一旦这个标记出现在人的头顶,那么这个人的生命便进入了倒计时,四天之内必死无疑。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何,陈潇竟发现周围不少同学的额头上都出现了这样的死亡印记,而且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因此陈潇怀疑,这所学校在近期将会大难临头。
    听着陆一鸣幽幽地讲述,我只感觉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突然,我想起陈潇在离去那晚看我的眼神,一颗心不由猛然一缩:“他有没有提起过我,我身上是不是也有那样的死亡印记?”
    陆一鸣的脸色顿时一沉,沉默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他特别提到了你,说从你身上看到的不是死亡印记,而是更可怕的东西。”
    “是什么?”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一鸣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带着那个噬面鬼闯了进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突然颤抖着掏出了手机:“我要亲自打电话问他。”
    “别费劲了,他早关机了,看来他已经对我们失去信任了。”陆一鸣叹了口气。
    我张了张嘴刚想再说什么,一声惨叫突然划破了宁静的夜空。陆一鸣顿时“霍”地站了起来,侧着耳朵听了听,眉头顿时一拧:“307寝室好像出事了!”说完,他一阵风似的向门口冲去,我也忙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当307紧闭着的寝室门被陆一鸣撞开后,眼前诡异的一幕简直让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群魔乱舞
    307寝室内空无一人,一条条尺把宽的血痕纵横交错,几乎遍布了整个地面,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熏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人呢?”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话音刚落,头顶上就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磨牙声。我忙抬起头,发现307寝室的三名学生竟正如巨大的蜘蛛般倒吊在天花板上,其中一个人的眼珠已从眼眶脱落,仅被一根带血的筋连接着掉在空中,不断地晃动着。
    “江涛,刘超,你们……”我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个叫江涛的学生贴在天花板上一脸木然地望着我,突然咧开嘴,发出了一声类似婴儿哭的怪声,而那张嘴竟在一阵皮肉的撕裂声中生生地咧到了耳根。
    我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
    陆一鸣忙闪身挡在我的身前,冲我一脸凝重地吼道:“回寝室去,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我就算反应再慢也知道现在307的三个人已经决不是我所熟悉的同学,自己就算留下也只会拖陆一鸣的后腿。于是一咬牙,转身向自己的寝室奔去。陆一鸣则闪身进了307寝室,随手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我缩在自己的床头,浑身抖得如秋风中的败叶。307寝室内传来的厮打和惨叫声不断地摧残着我脆弱的神经,我不由地闭上眼睛,用手死死地堵住了耳朵。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周围突然沉寂下来,静得让我感到莫明的不安。
    突然,一阵门轴的呻吟声中,寝室的门忽然被人轻轻地推开,昏暗的光线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陆一鸣?”我试探着问道,可回答我的却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我下了床,小心地向前迈了两步,这才发现那个人正背对着我站立着。从他的身形和背影来看,他倒更像是……陈潇。
    “陈潇,是你吗?”我皱着眉头问,随即发现那个人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地冲我招了招手,似乎示意我跟他走,随后便自顾自地向幽暗的走廊深处走去。
    “陈潇,你别走,我有话问你。”我忙追了过去。在双脚踏出房门的一瞬间,我感觉仿佛有一阵刺骨的寒风透体而过,同时我感觉到脑袋传来一阵碎裂般的疼痛。
    我捂着头痛苦地蹲下身子,一分钟后,那难以形容的痛感才渐渐地消散。而当我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陌生的山路上。
    狭窄的道路两边是一片片幽深茂密的丛林,惨白的月光下,陈潇正在不远处如一具行尸般缓缓地行进着。
    也许是我的行为出乎了秦航的预料,它竟一时愣在那里没了反应。一夺回右手的控制权,我立刻拔下了陆一鸣背后的银针。他的身子虽然仍在瑟瑟发抖,却已能勉强地站直身子。
    “兄弟,如果我把那个家伙逼出来,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它吗?”
    “可以试试。”陆一鸣皱着眉头说道。
    “有几成把握?”
    “五成。”
    “够赌一把了。兄弟,学校里那上千条人命我就交给你了!”我说完冲他诀别地一笑,左手岩石已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额头。
    在岩石锐利的棱角离我的额头只有不到一寸远时,我那只受伤的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抓住了左手的手腕。
    “给我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它在我体内冷冷地问道。
    “我觉得值就去做,哪有那么多理由?你给我放开!”我大吼着,却始终无法挣脱它对我的束缚。
    沉默片刻,它忽然发出了一阵悲凉的大笑。我只感觉身体一震,一个白影已钻出了我的体内。它看了看我身边的陆一鸣,幽幽地说道:“看来那所人情冷漠的学校还没到彻底令人绝望的地步,至少还有你们这些为了别人宁可牺牲自己的傻子存在。”

    “秦航,其实我们和你憎恨的那些人一样,我们也会犯错,但我们会改,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一次错误而剥夺了他改过自新的权利。”陆一鸣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们还会改吗?”秦航冷哼一声,犹豫了良久,说道,“好,我就相信你们一次。一年后,我会去看这所学校会不会像你们说的一样有所改变,我想知道究竟是你们错了还是我错了。”说完,它携带着一股阴风,猛地钻入了幽绿的暗河之中,绿莹莹的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变得清澈、透明……
    后记
    我和陆一鸣互相搀扶着离开明月山,回到那条熟悉的校外小路上时已经是朝霞满天。我们疲惫地坐在路边,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教学楼,心情却是无比沉重。
    看着校内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忽然皱了皱眉,问道:“一鸣,你说,一年后这所学校能逃过那场灭顶之灾吗?”
    陆一鸣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这所学校的命运本就不能由我们左右,而是掌握在每一个人的手中。”
    我点了点头,转头望向了远方,却见十几米外发生了这样一幕:一个正蹒跚而行的老妇忽然脚下一滑,摔在了路边,几个路过的学生只是微微地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面无表情地低头玩自己的手机。
    我皱了皱眉,正想起身上前,突然,一个女生毫不犹豫地上前扶起了摔倒的老人。她一边为老人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受伤。
    我看在眼里,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微笑。
    “你笑什么呢,看见啥了?”陆一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希望。”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了头顶湛蓝的天空。


    暗河
    “陈潇,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去哪儿?”惊骇之中,我忙向陈潇的背影追去,可渐渐的,我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陈潇的步幅很慢,他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可我尽管跑得耳边生风,却丝毫都没有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惨白的月光下,他始终像一个死人般机械地行进着,我走他走,我停他停,那感觉就像是他想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咬了咬牙,我索性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在清冷的月光下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陈潇忽然离开山道,走入了身边茂密的树林,我也忙皱着眉头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树林茂密的枝叶如一把把锋利的锯齿将我的皮肤划出无数细小的血口,我疼得直咧嘴。可前方的陈潇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在意,反而是加快了脚步。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片陌生的密林中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断裂的岩壁。岩壁上一个一人多高的漆黑洞口犹如一只怪兽大张的巨口,看得我背后一阵发寒。

    陈潇一弯腰,直接钻入了岩洞。我把心一横,也紧随其后钻了进去。所幸,洞内断裂的岩顶上不时有微弱的月光透下,光线虽然昏暗,却也还不至于把我变成睁眼瞎。
    跟着陈潇在这阴森森的岩洞里前行了五、六分钟,我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诡异的流水声,而且越往深处走,流水的声音就越清晰。终于,拐过几个崎岖的弯道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幽绿的水面,看起来应该是一条位于山体中的暗河,河水缓缓流动,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陈潇在暗河边停了下来,却仍然背对着我,不发一语。
    我试着向前迈了两步,发现自己终于和他拉近了距离。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向他挪去。就在我离他还有不到一米远时,他忽然抬起手,缓缓地指向了身边碧绿的暗河。
    “陈潇,你想说什么?”说话时,我仍旧向他靠近。当我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时,我意外地发现,他的肩膀竟然软绵绵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陈潇就在一阵诡异的骨节摩擦声中缓缓地向我转过了身。
    我顿时惊呼出声——面前陈潇那双异于常人的阴阳眼此时竟已不知所终,眉毛下只剩下了两个兀自淌着鲜血的血窟窿。他用那两个血洞幽幽地看着快要吓得魂飞魄散的我,突然伸出一双白蜡般的手臂,将我向身旁的暗河推去。
    我只感觉身体一凉,眼前便只剩下了翻涌的气泡。
    我想要把头探出水面,可陈潇却死死地卡着我的脖子,将我的头向水底按去。挣扎中,我发现暗河的河底竟然遍布着大量残缺不全的白骨,让我仿佛正置身于地府的冥河。然而,还没等我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河底的白骨中赫然钻出一道白影,向我游了过来。它游速极快,转眼离我已不到一尺之遥。
    我只感觉到脚腕一紧,仿佛被一个坚硬的铁箍扣住,随即被一股怪力向河底拖去。我忙低头看向脚下,眼中随即出现了一张被水泡得斑白、肿胀的脸。那张脸看着我,嘴角忽然泛起了一丝阴森的怪笑。
    勾魂
    我被水下的那张怪脸吓破了胆,忘了自己仍在水中,惊恐得张嘴想要大叫。冰冷、腥臭的河水顿时倒灌而入,我立刻被呛得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一刻,突然听到似乎极远的地方有人正在呼唤我的名字。随着那一声声呼唤,我眼前的景物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后,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室冰冷的地板上,而陆一鸣正抱着我一边呼唤一边奋力地摇晃着。
    见我睁眼,陆一鸣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整个人突然躺到地上直翻白眼,吓死我了!”
    我喘了一阵儿,才说:“没什么,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我边说边撑着身子打算坐起,一阵刺痛却立刻电流般窜遍了我的全身。

    陆一鸣皱了皱眉,忽然拉起了我的袖子。只见,我的皮肤上竟然布满了无数细小的血口。
    “做梦?你是被勾魂了。”陆一鸣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我这才想起之前跟着陈潇穿越密林时被树叶割伤的身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一把拉起自己左脚的裤腿,略微苍白的脚踝上,一个青紫色的抓痕顿时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我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因为这骇人的抓痕证明我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是一场幻觉。
    陆一鸣告诉我,人的灵魂一旦被某些力量引出体外,就会处于一种十分危险的境地。人们常认为灵魂是无实体的,所以不会像肉身那样受到伤害,实际上恰恰相反,灵魂受到的每一个伤害都会通过大脑作用在肉身之上。因此当灵魂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时,肉身也会随之消亡。
    “你刚才一脸铁青,完全是一副即将窒息的反应,到底出了什么事?”陆一鸣幽幽地问道。
    我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讲述了之前的诡异经历。陆一鸣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你确定将你带到那个岩洞里的人是陈潇?”陆一鸣突然一脸阴沉地问道。见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确定两点:一,有什么东西想借陈潇引你上钩,取你性命。二,陈潇现在已经遇害了。”
    “你说什么?”我顿时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的灵魂看到的陈潇,应该就是他现在真实的样子。”陆一鸣一脸严素地说道,“看来事情正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阴盛阳衰
    “这间寝室里哪个东西是陈潇的?”陆一鸣沉思片刻,忽然开口问道
    我忙环顾一下四周,然后伸手指向了挂在衣服架上的一顶帽子。
    陆一鸣点了点头,上前摘下帽子,带着我走出了寝室。
    “我们去哪儿?”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找到陈潇的尸体,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挖出更多的真相。”陆一鸣头也不回地说道。
    “怎么找,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啊?”我不由得撇了撇嘴。在人海茫茫的都市里找一个人,其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有人会带我们去的。”陆一鸣边说边推开了307寝室的房门,一股血腥味顿时熏得我一阵干呕。我忙斜着眼睛朝里一看,发现寝室里的景象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之前的三个室友有两个已经支离破碎,遍地散落着残肢断臂。剩下的一个也不知被什么劈开了头颅,鼻梁往上早已空无一物,黄白色的脑浆呈喷溅状洒落了一地。

    “这些都是你干的?”我有些惊恐地看向了身旁的陆一鸣。
    “没办法,他们当时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我不除掉他们,他们就会像那个噬面鬼一样去害更多的人。”陆一鸣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但眼神却坚定无比。
    “怎么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害人的鬼魂?”我咽了一口唾沫,觉得今天的见鬼频率实在高得有些匪夷所思。
    陆一鸣叹了口气,告诉我这些鬼魂其实一直都存在于我们的身边,而且数量绝对远远超过活着的人。见我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他向我解释说:“人死后,灵魂大部分会轮回转世,但也有些会选择游荡在阴阳两界的夹缝中,成为孤魂野鬼。就算鬼魂产生的几率仅有十分之一,可古往今来几千年的积累,鬼魂的数量绝对已达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这些游荡在阴阳夹缝中的鬼魂无时无刻不寻找着机会霸占活人的身体,只是由于活人身上阳气较重,除了那些怨气冲天的凶魂厉鬼,普通鬼魂只要靠近人三尺之内都会感到难以忍受。”
    “你的意思是,这次害人的鬼魂都是一些厉鬼?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我顿时惊道。
    陆一鸣却摇了摇头:“不是厉鬼增多了,而是这所学校中绝大多数人的阳气不知为何竟都在急剧衰弱。”他随后告诉我,仅仅只是今天一晚,学校里就有七个寝室的学生被鬼魂侵占了身体。
    “我一直以为,陈潇说的灭顶之灾是指天灾,现在看来,这竟是一场鬼祸。”陆一鸣说到这儿,紧锁着眉头,显然这种情况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他继续幽幽地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陈潇的尸体,那可能是我们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惊变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陆一鸣正瘫倒在暗河边,一脸痛苦地望着我。他浑身上下微微地抽搐着,而他的后腰上则插着一枚诡异的银针。
    “陆一鸣,你怎么了?”我忙起身想要过去扶他,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右手有些异样。低头一看 我看到自己右手的掌心里竟握着一把细如发丝的银针。
    “这……”我顿时不知所措地呆在了当场。
    “秦航,躲在别人的身体里搞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和我大干一场。”陆一鸣阴森森地看着我,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不由得一愣,听他的意思,秦航的灵魂此时正藏在我的体内。突然,我想到似乎每一次银针出现前我都曾有过昏昏欲睡的经历:咖啡店外,长途车上,还有刚刚陆一鸣受袭,无一例外。难道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操纵着我身体的东西是秦航的灵魂?
    “别不识好歹,我是为了救你,不然我刚才这枚锁魂针就不会只是让你丧失行动能力了。”我突然感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口说道,声音也完全和我本身的大相径庭。
    “陆一鸣,你人品不错,而且也算是我半个徒弟,我不忍心看你们葬身在这场灾祸之中,所以才借这个人把你一步一步地引到了这里。”我边说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至于这个人,通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他本性也不算太坏,姑且也饶他一命。”

    陆一鸣顿时苦笑着摇起了头:“秦航,我真不敢相信这场灾祸竟是你一手造成的。难道你忘了你当初告诉我,你学法术是为了去帮助更多的人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航在我的身体里冷笑道:“因为他们不配!我为周围的人付出了这么多,可他们回报给我的是什么?是恩将仇报,是落井下石!”说完,他操纵着我指向了一旁李晨的尸体,“这个人,当初为了几个臭钱就向那帮禽兽出卖了我妹妹的行踪,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拉上了那辆面包车。事后,他竟还能厚着脸皮提出带我来明月山上散心,这种人哪还能算是人?他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而和他一起来的张栋和陈潇明知他的所作所为,却因为收了他的好处而帮着他遮遮掩掩,这样的人又岂配活在世上?”秦航大吼着,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愤怒。
    “秦航,你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了,你怎么能因为个别人伤天害理的行为而迁怒整个学校的人呢?”陆一鸣黯然地摇了摇头。

    “个别,当时那些眼睁睁地看着我外婆咽气的冷漠学生也算是个别?”
    陆一鸣一愣,缓缓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铸成大错。”说完,他猛地咬破舌尖,将一口血水向我喷来。
    我只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牵着一跃而起,险而又险地避过了那喷来的血水。陆一鸣见状,双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一抹绝望之色。
    “我救你,你却想要让我魂飞魄散?看来你和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没有什么区别,我这就送你去和他们团聚。”秦航说完,操纵着我缓缓地向地上的陆一鸣走去。我弯腰握住他背上的银针就欲刺进他的身体,可握针的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
    “你小子也敢和我作对吗,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秦航恶狠狠地咆哮道。
    “少废话,想借我的身体伤害我的朋友,做梦!”我用意志力和它抢夺着自己的身体。
    “你们两个都疯了吗?明明可以活下去,为什么非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去死?”
    “老子凭什么要告诉你?”我不屑地笑着。鬼大爺www。guidaye。com
    “想救人也要有实力,就你那点儿本事能救得了谁?”说完,它竟强行操纵着我的右手缓缓地将陆一鸣背后的银针推得更深了一些。
    “去你大爷的!”我一咬牙,猛地捡起暗河边一块尖锐的岩石,向自己的右手砸去,整只右手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聚阴法阵
    陆一鸣盯着那尸体,神色有些黯然。突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伸手指了指水面,示意我和他一起浮上去。
    “你认识他?”出水后,我想起之前陆一鸣在水下时那古怪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道。
    陆一鸣点了点头:“那就是秦航。”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怎么会死在这里,是谁害的他?”
    陆一鸣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沉默片刻才幽幽地说道:“他应该是自杀。”随后,他叹了一口气,告诉我,秦航之所以会以那么诡异的方式死去,实际上是在完成一种可怕的聚阴法阵。他查看过河底的那些白骨,发现这些白骨死亡的时间已极为久远,而且都是残缺不全,应该是古时祭祀的祭品或是殉葬时的人牲。这些死尸本就怨气极重,而以秦航作为阵眼后启动的聚阴法阵更是让那些白骨中的怨气分散在了整条暗河之中,这正是整条暗河的河水异常浑浊、冰冷的原因。

    “更糟糕的是,这暗河的流向似乎正是直接连通着学校附近的地下水脉。而一旦这些被怨气侵蚀的河水被学生饮下,他们体内的阳气就会迅速衰减,直至耗尽阳气成为被鬼魂附体的活尸。”
    我被陆一鸣的话弄得有些头皮发麻,也终于知道陈潇为什么会把那座不通水电的老屋作为自己最后的藏身之所。我咽了一口唾沫,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一鸣想了想,说唯一的办法就是破坏掉河底的聚阴法阵。不过他之前查看过秦航的尸体,发现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开始腐败,但却仍处在一种灵魂离体的状态。如果秦航的灵魂就在这附近游荡,想要破坏河底的法阵恐怕绝非易事。
    想了想,陆一鸣最终决定兵分两路:他负责潜到河底破坏法阵,而我则负责监督岸上的动静,一旦有什么异常马上通知他返回水面。
    我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陆一鸣向水边走去。
    不知为何,一股倦意突然涌遍全身,我只感觉眼皮一阵发沉,转眼意识便已陷入了一片黑暗。
    引路尸
    陆一鸣说完,来到那具头颅残破的尸体面前,用陈潇的帽子遮住了尸体头上的伤痕,随后开始围着它不停地转圈,嘴里则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
    “起!”随着陆一鸣的一声大吼,那尸体突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随即,它便迈着僵硬的步子向门外走去。
    “跟着它,它会带我们找到陈潇。”陆一鸣朝我一挥手,已跟在了那具尸体的背后。
    此时已近深夜,原本喧闹的大街已变得冷冷清清。那具戴着帽子的尸体走得东倒西歪,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蹒跚而行的醉汉,可谁也不会想到,在那顶帽子之下遮掩的竟是一颗残破的头颅。
    引路尸带我们穿行在各种狭窄的小巷中,看得出陈潇为了躲起来着实是费了不少功夫。半个小时后,它忽然在一栋黑漆漆的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嗓子里发出一声仿佛咽气般的嘶鸣后,像面条一样软到在地。
    “看来这就是陈潇的藏身之处了。”陆一鸣朝那栋有些阴森的小楼扬了扬下巴。

    我打量着面前的建筑,这建筑的年代应该相当古老,外墙的墙皮已如鱼鳞般泛起,不少房间的玻璃都已破损,倒灌而出的阴风中携带着浓重的尘土味,怎么看都像一栋许久无人居住的老宅。陈潇真的躲在这里?
    我正疑惑着,陆一鸣已推开了面前那扇布满裂纹的房门。门内很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我感到了一丝隐隐的不祥。
    在最尽头的一间房间里,我们发现了陈潇的尸体。他平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脸上的五官几乎扭曲到了极限,一双手还兀自平伸在胸前,似乎临死前正拼命地阻止着什么东西靠近。最可怕的是,他那双引以为傲的阴阳眼此时竟只剩下了两个阴森的血洞,干涸的血液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把那本就扭曲的表情衬托得愈发狰狞。
    望着陈潇的尸体,我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起来:果然如陆一鸣所说,我灵魂看到的他的样子和他真实的样子几乎一般无二。
    “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惊恐地看向了身旁的陆一鸣。
    陆一鸣摇了摇头,说:“如果陈潇那双眼睛还在,我倒是可以通过那双眼睛留下的残像推断出他的死因。显然那个凶手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残忍地挖掉了他的眼睛。”叹了口气,他接着说,“还是找找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其它线索吧!”说完,他已独自在尸体四周搜索起来。
    我也忙在这间破败的房间里忙碌开来,这才发现这栋房子竟古老得连水电都没有接通,尸体所在的房间窗台上只有几支燃烧过的白蜡和几瓶尚未开封的矿泉水,屋角还安静地躺着当初被陈潇带走的那个灰色的行李箱。很显然,陈潇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躲在这荒僻的老屋里,打算等待着大灾过去,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死亡线索
    “有什么发现没?”我正思索着,陆一鸣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
    我冲他摇了摇头,并用同样的话反问他。
    陆一鸣微微地皱了皱眉,指着陈潇那张扭曲的脸,问道:“你在他脸上看到了什么?“
    “恐惧。”我想了想,答道。
    不料陆一鸣却摇了摇头:“你不觉得奇怪吗?陈潇是天生的阴阳眼,这么多年各种鬼魂对他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我忙转头看向了他。
    “我觉得这幅表情更像是震惊,他死前很可能看到了让他无法相信的一幕。”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盯着陈潇那张狰狞的脸看了半天,突然面色一沉道:“如果你见到了一件让你无法相信的事物,你的眼睛会看向哪里?”
    “自然是盯着对方。”陆一鸣疑惑地看了看我,不知我为何会有此一问。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伸手指向了陈潇的头颅——那颗惨白的头颅此时正微微地扭向一侧。
    “看他死亡的姿势,当时要他命的东西应该是从他的正面袭击了他,可他却偏偏在临死前把头扭向了一侧,这种反常的行为除非是……”
    “除非是他想留下什么隐秘的线索。”陆一鸣眼前一亮,想了想,突然在陈潇的尸体边并排躺了下来,尽量保持自己的姿势和陈潇的尸体一致。片刻之后,他忽然皱了皱眉头说,“我想,如果陈潇的双眼还在的话,他现在盯着的位置应该是墙角的行李箱。”陆一鸣说完一跃而起,直奔墙角的行李箱而去。
    一通翻找后,我们发现那个行李箱中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一张塑封的照片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物。陆一鸣只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张照片上:照片上三个男人勾肩搭背地笑得正欢,其中两人分别是李晨和陈潇,剩下的一个则是隔壁寝室的张栋。
    陆一鸣端详了照片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撇了撇嘴将照片递给了我。
    “哦,这是一周前照的,地点应该是明月山。”我看了看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确定?”陆一鸣疑惑地看着我。
    “他们三个当时也叫了我,只是出发前一天我突然患了重感冒,便没有同去。”我苦笑一声,答道。
    陆一鸣点了点头,从我手中接过照片又看了一会儿,忽然幽幽地问道:“那次出行的除了他们三个人外还有谁?”
    “没听说过有其他人啊。”我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
    陆一鸣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用手指戳了戳那张照片:“那你告诉我,给他们照相的这个人是谁?”
    变故
    看着那张照片,我顿时傻了眼:很明显,那次上明月山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次明月山之行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陆一鸣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忽然转头冲我大吼道,“快,打电话给张栋,希望还来得及!”
    我忙掏出手机,按下了张栋的号码。
    短暂的接线声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张栋带着哭腔的呼救声:“钟宇,快来救我,它们就在窗外,好多好多……”
    “什么好多?”我听得一愣,忙诧异地问道。
    陆一鸣一把抢过电话,大吼道:“想活命的话马上告诉我明月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
    短暂的沉默后,听筒里传来了张栋颤抖的声音:“秦航、秦航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

    “秦航?”陆一鸣的脸色顿时变了,看上去震惊无比,“秦航出什么事了,你给我说清楚!”他冲着手机吼道。
    “没、没什么,他只是说他想留在那里,说完转身就走,也没有告诉我们原因。”张栋结巴地说道。
    “那你们几个上明月山为什么会叫上秦航?”陆一鸣继续追问。
    “因为……”许久,电话那头的张栋才颤抖着开了口,可就在这时,听筒里却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的碎裂声,紧接着就是张栋撕心裂肺的惨叫。惨叫声持续一分多钟才渐渐地弱去,剩下了诡异的咀嚼声。
    “怎么会是秦航?”陆一鸣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手机从手中缓缓地滑落。
    “你认识秦航?”见陆一鸣这种反应,我忙皱眉问道。
    陆一鸣默默地点了点头,缓缓地讲述了一件事情:
    三年前他刚进大学那会儿,有一天晚上和高中同学聚餐,返回学校时已是午夜。在经过校外那条街道时,他忽然看到一个身穿白裙子的女生正蹲在一盏路灯下,伤心地哭泣着。陆一鸣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出于男子汉的保护心理就走上前询问对方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不料那个女生抬起头时,陆一鸣却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那张脸就像是被重物压过,五官早已成了一摊烂泥。还没等陆一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个女生突然发出一声诡笑,快速地钻进了陆一鸣的身体。
    顿时,陆一鸣不受控制地迎着远处一辆正急速驶来的运渣车冲去……
    死斗
    说时迟那时快,陆一鸣一个箭步挡在了我的身前,手中黄符一闪,已牢牢地印上了李晨的额头。可奇怪的是,李晨只是微微一晃,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头,一口咬向了陆一鸣的手臂。
    陆一鸣忙把手一缩,闪向了一旁,一张脸已是面如土灰。
    “钟宇,你小心,这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炼尸!”见我一脸茫然,他简要地告诉我,炼尸不是被鬼魂侵占的死尸,而是被人活活摧残成了现在的样子,并用锁魂针钉住魂魄,让其强大的怨气无法宣泄。这样的炼尸不仅狂暴异常,而且普通灵符对它根本无效。
    “我来对付岸上这一半,你去拖住水里另一半,一旦发现它身上的锁魂针就立刻拔下,千万别让它给咬到。”陆一鸣说完,眉头一拧,向面前的炼尸冲去。我也不敢含糊,忙跳入冰冷的暗河,和水中的半具炼尸缠斗在了一起。幸亏在水里这具炼尸只剩下半具身体,行动严重受限,我这才能和它勉强抗衡,却也渐渐地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突然,我的右手无意间在那具炼尸的太阳穴旁摸到了一个尖锐的金属物。来不及细想,我一咬牙将那东西连根儿拔了出来。一阵哀号中,炼尸的太阳穴处一个米粒大小的伤口中竟涌出了大量刺鼻的黑雾。而随着黑雾散去,那半具炼尸已如死鱼般漂在水中,没了动静。
    我喘息着看向陆一鸣,发现他对付的那半具炼尸已经一动不动地瘫在了地上,只是陆一鸣握着银针的右臂上已是血流如注。
    休息片刻,陆一鸣咬着牙支撑起疲惫的身体,来到了暗河边。他向河水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说的那些尸骨就在河底下?”
    我刚一点头,耳边就传来了“扑通”一声,陆一鸣已捂着伤臂向幽暗的水底潜去。
    见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就知道现在的状况已是刻不容缓,忙深吸一口气,跟在了他的身后。
    暗河的河水冰冷浑浊,我只能勉强地看到陆一鸣模糊的背影在前方游动。我们下潜了五米多深后,发现灰蒙蒙的河底下突然出现了一片阴森森的白骨,几乎覆盖满了河底。
    陆一鸣顿了一下,忽然向白骨堆中游去。他不时地翻动着河底的碎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口中竟惊得吐出了一大串浑浊的气泡。
    我忙游上前去,只见白骨堆中掩埋着一具被水泡得臃肿不堪的尸体。它的死状十分奇怪,呈一个“大”字型平铺在水底,手脚和脖颈处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它在水中静静地悬浮着,一张苍白而腐败的脸却不由让我打了个寒战——它竟然是我在灵魂出窍时看到的那个从河底向我扑来的白影。
    重逢
    巨大的惊恐之下,我的喉咙就像塞进了一团败絮,连叫都叫不出声。正当我不知所措之际,那冰冷的尸身忽然发出一声咽气般的声响,随后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的密林又是一阵晃动,一个浑身是血的黑影已来到了我的面前。
    “总算找到你了!”那个黑影望着我喘着气,发出了我十分熟悉的声音。
    “你是……陆一鸣?”我顿时难以置信地问道。
    陆一鸣擦了把脸上的血,没好气地抱怨道:“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你小子怎么跟个耗子似的大半夜在这深山老林里钻来钻去的?再这么下去,别说是我,就连这引路尸恐怕都会被你累得再死一次。”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知道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不由兴奋得照着他的肩膀擂了一拳,忙问他到底是怎么冲出重围的。

    “那些低等鬼魂撑死了也就能伤我点儿皮毛,你当我这几年的法术都是白练的?”他不屑地白了我一眼,随后告诉我他冲出群尸的包围后我已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只得回宿舍找来一件我的衣服,让领路尸带着他一路追寻到了这里。
    “现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我忙问道。
    陆一鸣阴沉着脸摇了摇头,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
    “你来这儿这么久,发现什么问题了没有?”陆一鸣突然抬起头看着我,问道。
    我指了指面前那个阴森森的洞口,告诉他之前我被勾魂时,陈潇就是带着我钻入的这个洞穴。
    陆一鸣点了点头,嘱咐我一句小心后便急匆匆地钻进了洞内。我跟在他的身后,发现洞内的环境和上次陈潇的鬼魂带我来时一般无二。转过几个弯后,随着一阵冰冷的水气扑面而来,那条幽绿的暗河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唯一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时河面上飘荡着一具已开始腐败的尸体。
    看着尸体那张在水中时起时伏的脸,我突然惊叫出声:“是李晨!”说完,我忙冲到水边,想把他的尸体拖上岸,毕竟是多年的室友,我不忍心看到他死后还浸泡在这冰冷的暗河之中。
    “小心!”陆一鸣的警告突然从背后传来,与此同时,我发现被我拉出水面的只是李晨的半具尸体,而他仅剩的半张嘴上竟然还泛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惊叫一声,触电般地把李晨的尸体甩回水中。可是就在这时,一些腥臭冰冷的液体突然滴在了我的头顶。我仰头望去,只见昏暗的洞顶上,李晨的另外半具尸体正冲我不怀好意地笑着,血水正顺着他的嘴角缓缓地滴落。
    还没等我从这连番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眼前一花,残缺的李晨已从洞顶向我猛扑而来。
    往事
    陆一鸣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秦航忽然出现,只用一张杏黄的符纸就赶走了他体内索命的冤魂。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陆一鸣才对法术产生了痴迷般的热爱。在学习的过程中,秦航给了他很多建议和指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一鸣已经把秦航看做了自己的老师。
    “秦航是个好人,他用自己掌握的法术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可惜好人却不是都有好报。”陆一鸣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向我讲述了秦航凄苦的身世。
    秦航的父母在他很小时就在一次车祸中同时身亡,肇事司机驾车逃逸,幼小的秦航和尚在襁褓中的妹妹秦羽便被交付到了外婆手中。外婆一手将他们拉扯大,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他们都供上了大学。可是,外婆却在一次来探望秦航的路上突发脑溢血倒下了,更可悲的是,当时校外的那条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中却没有一人上前搀扶老人一把。老人被送到医院时,尸体早已是一片冰凉。医生摇着头告诉秦航,如果早些把老人送来,老人是不会因此身亡的。

    外婆的离世让秦航悲痛欲绝,可命运却没有停止和他开玩笑:一个星期后,秦航的妹妹忽然神秘地失踪了。有人说看到她在校门口被拖上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而三天后秦航才在郊外的田野里发现了妹妹衣衫不整的尸体。
    “我最后一次见秦航,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不停地问我这个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所谓的公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陆一鸣说到这儿,眼圈不禁有些发红。
    我听了之后也感觉心中五味杂陈,沉默许久,才犹豫着问道:“你怀疑这场大灾幕后的主谋是秦航?”
    陆一鸣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从口袋中掏出了那枚闪着寒光的银针:“我也不相信秦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这确实是他善用的定魂针。虽然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可以肯定秦航一定和这场大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犹豫一下,他转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钟宇,我要去一趟明月山,看一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趟旅程可能会很危险,你……”
    “别废话,这种时候你想让我当缩头乌龟?”我一摆手打断了他。
    陆一鸣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冲我点了点头:“好,就让我们一起去揭开这一切背后的秘密。”说完,他大步地朝门口走去,可刚一拉开房门,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钟宇,快后退!”陆一鸣大吼着一把将我向后拉去。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数个黑影已顺着那残破的木门鱼贯而入。这些黑影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其中竟然还有张栋。他们身上就像是遭到过什么东西的啃咬,血淋淋的看得我头皮发麻。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眼中都罩着一团诡异的白雾。
    我和陆一鸣一步一步地向房间的深处退去,可随着一声玻璃碎裂声,窗外几个黑影也已在一地的玻璃渣中向我们缓缓地爬了过来。
    突围
    “这些家伙都是被鬼魂占据了身体的行尸,别再把他们当同学看了!”陆一鸣说完,一把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犹豫一下,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符纸,“咱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决不能浪费在这里,钟宇,我们冲出去。”
    见我点了点头,陆一鸣大喝一声,朝离得最近的一具行尸冲去!手中符纸闪电般印上了尸体的额头。哀号声中,只见一个白影被猛地震出那具尸体,转眼便消散在了门外倒灌的寒风之中。剩下的行尸微微一顿,眼里的白雾渐渐地变得一片血红,更加狂暴地嘶吼着向我们扑来。
    陆一鸣小心地躲闪着尸群的攻击,抓住空当就猛地拍出手上的符纸,不时有白影在惨叫声中被震得魂飞魄散。然而更多的尸体却又从门外和窗口源源不断地涌入。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钟宇,我想办法杀出一条路,你逃出去后马上前往明月山,我来拖住它们。”陆一鸣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完,一抬手,又击毙了一个向我扑来的鬼魂。

    “要走一起走,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吗?”我果断地摇了摇头。
    陆一鸣的嘴角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嘴里却不容商量地命令道:“这不是你义气用事的时候,一切以大局为重。准备好,冲!”他说完,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色的粉末,洒向了空中:“朱砂镇邪,破!”随着他一声大吼,沐浴在朱砂粉里的尸群顿时像被开水烫了一般,哀号不已。
    “别愣着,走啊!”陆一鸣把我猛地向前一推,朝我瞪着眼睛吼道。
    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冲向了屋外。一通狂奔后我才回过头望向夜幕中那座孤零零的老屋,只见黑压压的尸群正从四面八方向老屋包围而来,陆一鸣早已被淹没在了一片尸海之中。
    兄弟,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我心中暗暗地祈祷着,抬头看了看已经微明的天空,撒腿向长途车站的方向奔去。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我忙买票,坐上了去明月山的首班车。由于身心俱疲,我屁股刚一沾上座位,就头一歪,靠着车窗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要!”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在惊叫声中醒来,浑身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陆一鸣浑身是血地站在我的身边冲我挥手道别。
    回了许久的神,我喘息着擦去头上的冷汗,转头看向窗外,想知道现在车开到了哪里,却发现窗外已然是夜幕低垂。
    我上车之时东方刚刚破晓,难道我已经在车上睡了整整一天?正当我感到一头雾水之时,一个更可怕的发现让我遍体生寒:这辆车居然正死气沉沉地停在一片杂草丛生的树林边,而车上则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如影随形
    我皱了皱眉头,坐直身子向四周望去,却发现整辆车上空无一人,车厢里却还残留着人群仓皇撤离的痕迹。
    我正暗自奇怪在我睡觉时车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脚下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滚水般的嘶鸣。
    我忙低下头,发现一个黑影正趴在我脚下不远处的地板上。他脸上的五官严重地扭曲着,双眼之中笼罩着阴森的白雾,而在他的后腰上,我赫然发现一根正在惨白的月光下闪闪发亮的针。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猜想车上的人恐怕就是被这个家伙吓跑的。我缓缓地拉动车窗,准备跳窗逃离,那个东西却突然惊觉地向我转过了头。月光下,那张惨白的脸和我幽幽地对视着,我这才发现它竟然也是我们学校中的一名学生。
    见它龇牙咧嘴地对我作势欲扑,我忙惊叫一声推开车窗跳出车外,向一旁的密林处拔腿狂奔。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身后只剩下一片片茂密的树林,我才靠上一棵大树,大口地喘起了气。

    我有一种感觉:秦航始终如一个鬼魅般跟随在我和陆一鸣的左右。从一开始咖啡厅外的噬面鬼,到我们被尸群堵在郊外的破屋里,再到刚才长途车上的异变,秦航就像是早已洞悉一切,每每都能准确地找到我们的位置,为我们制造麻烦。那感觉就像,一双我们看不见的眼睛一直躲在暗处,默默地窥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不由心虚地向自己的背后望了一眼,所幸身后只有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了一阵迷茫:陆一鸣生死未卜,而我则被困在了这片陌生的密林里,难道,这场灭顶之灾真的不可避免吗?“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同时仔细地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赶往明月山,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看几眼,我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环境看上去似曾相识,我仔细一回忆,竟然正是上次我被勾魂时陈潇的鬼魂带我穿过的那片密林。
    平缓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我开始凭借记忆在莽莽山林中摸索着前行。夜幕下的山林孤寂凄清,月光被茂密的枝叶撕扯得支离破碎,斑驳地洒落了一地。不知名的鸟兽低鸣更是让我感到阵阵心悸。
    所幸,一路有惊无险,半炷香的时间后,那座阴森森的岩洞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咽了一口唾沫,刚想向前迈步,一种被人凝视的感觉却猛地袭遍了我的全身。我条件反射般扭过头去,看到身后一颗残破不全的脑袋正瞪着一双死鱼般空洞的眼睛,幽幽地打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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